她呻.吟一声,因为又是四点钟不到,她就醒了,可以预见的是,接下来的时间她也无法再次入睡。

        凯瑟琳清楚,她的失眠和易醒不是因为乡间恼人的蝉叫声,而是来源于她的角色。在拍摄钢琴课时,她虽然也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入戏,但并没有出现这个状况:芙洛拉毕竟不是一个阴暗人物,不是主角,霍利和她的感情交流也很充沛,而这一点她是不可能指望已经入戏太深的丹尼尔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昨天拍的是阿比盖尔逃往异国他乡前一晚,去找身陷囹圄的约翰的那段。

        约翰衣衫褴褛,被拷在地牢的角落里,他的双手手腕看上去已经被粗糙的铁镣磨出了血痕。被关进来前就高喊出上帝已死、对正义几乎绝望的他发现门口出现了一个他痛恨的身影——戴着白色头巾和深色兜帽、神色慌张的阿比盖尔。

        阿比盖尔快步走到她的面前,这个十六岁姑娘欲言又止,脸上盈满了心虚、愧悔和……算计。她还是这样,她从不会为她的所作所为忏悔,她才真的应该下地狱,而不是那些被她坑害送上绞刑架的无辜可怜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从没有希望你沦落到这个地步。”凯瑟琳颤抖着声音对面前心爱的人说道。她眼里的愧疚和迷恋交织汇聚,但她不是为自己的恶行愧疚,而是后悔自己编造谎言时应该做得更精妙一些,把伊丽莎白除掉,而不是牵连约翰,让他遭受这一切折磨——但幸好,她现在还可以有所弥补。她偷了自己那个做牧师的叔叔的钱财,联络好了地牢守卫放她进来找约翰,只要打点好了他们,守卫在约翰上绞刑架之前就可以放走他,他们俩可以做一对双宿双栖的亡命夫妻,去异国过他们幸福二人世界的生活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把这些告诉了约翰,想让他高兴——这世界上除了她,还有谁能这么爱他!伊丽莎白吗?那个污蔑她、占着约翰妻子的位置不放的婊.子!她才应该和她肚子里的那个杂种一起被绞死,只可惜她要逃了,不能亲眼目睹会让她愉快得浑身发抖的这一幕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约翰,我们明天可以在海上再相见,”凯瑟琳压抑着兴奋的语调说道,“守卫会放你走的,我等下就去和他们说清楚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 约翰凝视着她,开口时语气似乎十分平淡温和,她再也忍不住地激动起来,以为约翰真的答应了她,她露出渴求的笑脸——但到终了之时,他说的却是:

        “阿比盖尔,我们再相见的地方不会是海上,而是地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们在地狱相见——这就是凯瑟琳在惊醒前不断梦到的一句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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